1996年《荷花伴我入夢中》,96cm×63cm
華西都市報:“其實,最近幾年,很多圈內同行并不清楚我在干什么,我做瓷繪的事情保密了很久,F在,也許到了可以向外界公開的時候。”近日,華西都市報記者走進周華君的瓷繪創(chuàng)作研究室,首次揭秘這位大家緣何要以一種低調潛行的方式進行“藝術變法”。
他和宋代美學大師蘇東坡是同鄉(xiāng),他也是蘇東坡的研究專家,蘇軾畫竹,他畫荷。他童年經歷坎坷,賣過香煙火柴,下礦拉過石膏,5歲學川戲,10歲練體操,能翻60多個跟頭。他的身份很復雜,曾是造紙廠工人,博物館館長,文管所副所長,但人們最喜歡稱他為藝術家。他視藝術為自己的終身信仰,藝術之神也眷顧他,38歲在四川美術展覽館辦個展,40歲在中國美術館辦個展,43歲在法國巴黎的皇宮辦個展。此后,他的繪畫揚名海外,屢屢為中國藝術家爭光添彩。
花甲之年,他毅然歸國,以一種勇者姿態(tài)進軍全新領域,將繪畫的載體由宣紙轉為瓷器,異常低調地在家鄉(xiāng)設窯造瓷,將傳統的瓷器賦予全新的文化價值。
他就是身兼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國際書畫藝術研究會理事、法國獨立藝術家協會會員等職的眉山籍著名畫家周華君。周華君儼然已是眉山市的一張“文化名片”,這里建立了華君藝術瓷繪創(chuàng)作研究室,占地6畝,規(guī)劃為8000平方米的眉山周華君水墨藝術館正在籌建中,預計今年內破土動工。
周華君簡介
周華君,生于四川,曾就讀于四川美術學院中國畫專業(yè)、中國藝術研究院首屆“中國畫碩士名家班”,F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國際書畫藝術研究會理事,中國博物館學會會員,中國傳統建筑傳統園林學會會員。
近年,旅居法國從事創(chuàng)作與藝術交流,任法國獨立藝術家協會會員,法國巴黎文化藝術研究創(chuàng)作中心研究員、客座教授,法中藝術家創(chuàng)作交流協會(AIDIAA)名譽主席。
代表作曾獲“中國畫學術精誠獎”、“中國畫三百家”銅獎、“全國第二屆花鳥畫展”銅獎、“愛我中華美術大展”銀獎等海內外多項專業(yè)獎項。
作品入選日本“當代中國巨匠繪畫展”、“中華世紀之光中國畫提名畫家”、“當代最具影響力百名畫家”。
中國新聞電影紀錄制片廠曾拍“畫家周華君”電影專題片,1995年策劃并主持“第九屆全國當代中國花鳥畫邀請展”。
中央電視臺、四川衛(wèi)視、湖南衛(wèi)視、山東衛(wèi)視、《美術》《中國書畫》《江蘇畫刊》《中國畫》《國畫家》《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四川日報》《香港文匯報》《歐洲時報》《世界報》《巴黎納依期刊》等上百種境內外報刊及媒體專題評介和報道。藝術成就入編10多種藝術家辭典,出版?zhèn)人作品專集30多種。
在中國美術館、中國香港、中國臺灣、日本、法國巴黎、里昂、德國科恩等地舉辦個人畫展20多次。優(yōu)秀作品多次參加國內外重大畫展。并有多件佳作在深圳動產拍賣行、藝術品拍賣行、北京嘉德保利,瀚海太平洋、上海東方等拍賣行拍賣。許多佳作被中國美術館等海內外收藏機構、收藏家以及美術館、博物館收藏。
制瓷
過程艱辛如同分娩
周華君的瓷繪創(chuàng)作研究室位于眉山市郊區(qū),隱藏在一處筑路公司的廠區(qū)內。很少有人會知道,這里擺滿了重型挖掘機,也擺滿了剛燒制出來的雅致瓷器。這些瓷器的生身父母,便是周華君。
瓷繪創(chuàng)作研究室分3個部分:第一個房間用圖片展示周華君制作瓷器的主要過程,從制作生坯開始,然后是繪瓷、噴釉、燒瓷,最后是開窯;第二個房間是瓷器展示區(qū),一個巨大的博物架上整齊擺放著周華君制作的各式精美瓷瓶、瓷館,其中還有幾件是兒子周冰洋和孫子周嘉瀾繪制的;第三個房間是燒瓷重地,里面有一座價值20萬的瓷窯,有一人多高,一窯可以燒制30件瓷器。
周華君的瓷器,都是他親手繪制的畫,所繪內容大部分都是他標志性的荷花題材。在一件宮廷梅瓶上,他把荷葉的形狀巧妙地和瓶身曲線融合,紅色的荷苞孤高聳立至瓶頸,整個畫面飄逸靈動,同時也帶有古樸蒼然之趣。提款是“一聽南堂新瓦響,似聞東塢小荷香”,出自蘇東坡的《南堂五首》,這句妙語乃點睛之筆。手指輕叩瓶身,聽到的不是瓦響,而是金石之聲。轉動瓶身,每個角度都呈現出不同的盎然景象。是畫卻又非畫,這正是周華君瓷繪的玄妙所在。
他說:“我制瓷的時候是非?鞓返,人和瓷器之間有充滿激情的互動。我在創(chuàng)造瓷器,瓷器也在創(chuàng)造我。這是一種對撞,只有這樣才會讓我迸發(fā)出新的創(chuàng)作靈感。”
“我對瓷器的迷戀來自于對傳統文化的熱愛,我的繪畫技法已經成熟了,所以開始嘗試制瓷。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創(chuàng)作過程,最初也很艱難。繪畫最后的結果可以控制,但制瓷就帶有未知性,而且只能一次性成功,不允許失敗。創(chuàng)作瓷器就像一位母親十月懷胎后的陣痛分娩,你對自己的孩子充滿期待:是兒是女,是漂亮還是丑陋?如果每次都生的是乖娃娃,那就開心死了。”周華君說話的聲音很大,笑聲很爽朗。幾句言語后,你就可以判定這位藝術家的性格非常灑脫和豪放,就像他的畫。
周華君介紹,他制作的是釉下青花五彩,釉下繪畫是在瓷器拉坯成型后進行。這時,坯體質感還很軟綿,稍有不慎就會破裂。他的工作桌上擺放著一個剛繪制好的坯料,一位朋友僅輕輕碰了下,瓶口就掉落了一大片。“釉上繪畫,是在燒好的瓷器上畫畫,畫好后重新上釉回爐燒,相對來說比較普遍,顏色不會產生窯變,但色彩偏悶。釉下繪畫實施起來比較困難,但發(fā)色比較清爽靚麗,對比很強烈,顏色窯變的可能性80%。比如你看到的黑色,燒出來是青色,你看到的藍色,燒出來是淺藍。”周華君說。
周華君的制瓷團隊一共有6個人,拉坯和制釉的工作人員都是從景德鎮(zhèn)請來的資深工藝美術師。周華君不僅要在瓷器上作畫,也要負責監(jiān)制瓷器造型。迄今為止,矗立在華西都市報記者面前的這座窯已經燒過5次,一年多里,總共成功燒制出130多件瓷器。
第一次開窯的場景,周華君至今都記得很清楚。“2012年春節(jié)期間,我第一次開始用它制瓷,我和朋友們整晚在現場守候。主要是新爐的原因,各個環(huán)節(jié)都要磨合和調整,最開始溫度上不來。”周華君本來預計是凌晨12點起爐開窯,但火候未到,他就睡在汽車上,凌晨3點和早上6點先后過來等待開爐第一瞬間,都沒燒好,等到第二天下午兩三點才大功告成。周華君說:“通常燒好一窯瓷器要七八小時,但那次卻用了整整17個小時。”
磨難
幼年曾拉石膏掙學費
周華君出生成長的地方是眉山崇禮鄉(xiāng)。崇禮位于岷江之畔,是遠近聞名的文化之鄉(xiāng)。周家世代從事釀酒,周華君父親的理想是要做園藝師,但為了一家人的生計,只能做自己不喜歡的釀酒職業(yè)。懷才不遇的周父,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唯一的兒子身上。周華君說:“父親晚年郁郁寡歡,我12歲那年他去世了。給我的臨終遺言是:一定要正直做人,堅定地去追求自己想做的事。”這句話,幾乎影響了周華君一生。
在父親的指導下,周華君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讀書認字。那時他讀武俠小說,也喜歡畫畫,他最愛干的事情就是臨摹小人書。周華君從小就很活潑,而且多才多藝。“我4歲喜歡翻跟頭,后來最多的一次可以翻60多個,翻到最后甚至自己都停不下來。”周華君笑著說。
周華君5歲時,眉山一個川劇武生看見他的才能,就教他學川戲。6歲時,作為小小武生的他已是鄉(xiāng)里聞名的演員。周華君有5個姐妹,一大家人僅憑父親那點微薄的收入是無法維持生活的。為減輕家里負擔,他不得不站在黃桷樹下賣香煙火柴。“我也曾在石膏礦里拉過石膏,就為了掙自己一年的學費。實在是太辛苦了,我的背脊被狹窄的礦坑磨傷了,3年后傷口才痊愈。”
磨難,更讓周華君對父親的遺言有了深刻的感悟,這就是要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1966年,周華君的繪畫技法已經像和他翻跟頭的水平一樣高超了,那年他18歲。“我開始畫毛主席像,也是遠近聞名。那時有一個落魄的藝術家來到眉山當老師,我跟著他寫生3個月。他叫方海生,是我的藝術啟蒙老師。我跟著他學了一周寫生后,他說,你跟我一起畫吧。”從那時起,想成為畫家的夢想開始在他心里慢慢萌芽。越畫越好的周華君后來開始“單干”,給眉山各單位畫宣傳海報,給先進生產個人和模范人物畫速寫,“訂單”絡繹不絕。
周華君靠畫畫攢了好幾千元。用這筆錢,他買了個海鷗雙反照相機,也有錢坐上火車去上海、蘇州、西安等地看工農兵美術大展。“那時我沒有看過繪畫原作,于是就很沖動地去了。”西安的展覽最讓周華君感到震撼,當時參展的畫家如郭全忠、劉文西等都是當時中國畫壇舉足輕重的大藝術家,在他們的原作面前,周華君差點掉下眼淚。“當時我覺得這些藝術家都是神,我對他們有一種瘋狂的崇拜。我當時在日記里寫道:如果在我50歲前能成為畫家,死了也值得了。”回憶起當年的點點滴滴,周華君哈哈大笑。
相比其他藝術家,周華君算是大器晚成。1980年,當時已經在三蘇博物館工作的周華君去四川美院國畫專業(yè)進修,他曾給夫人打包票:“如果31歲還沒有發(fā)表作品,我就不畫畫了。”1981年進修結束后,周華君依然還沒發(fā)表作品,他跟夫人說再延期一年。1982年,《成都晚報》副刊發(fā)表了一幅美術作品,正是周華君的速寫,那年周華君已經33歲了。
聊起自己之所以能成為職業(yè)畫家,周華君的感悟就是:“人的進步其實是被夸獎出來的,人需要鼓勵,我的進步其實都來源于師長的鼓勵。我現在也形成習慣了,我看年輕人的作品一般只看亮點、優(yōu)點,不看缺點。”
原來,剛進三蘇博物館時,周華君奉命去全國各地收集關于蘇東坡題材的繪畫以供展覽需要。“當時拜訪了很多像錢松巖、亞明、林散之這樣的大畫家,他們都是我的偶像。我就帶上自己畫作的小樣,請求他們指點。這些老先生都夸獎我,這極大地增加了我繼續(xù)畫下去的信心。”上世紀80年代中期,厚積薄發(fā)的周華君借中國85美術新潮之勢開始在畫壇崛起。1986年,他在四川美術展覽館辦個展。1988年,又北上京城,在中國美術館辦個展。從此,“周華君”3個字在全國打響。
蛻變
藝術家責任在于創(chuàng)新
著名藝術評論家賈德江曾如此評點周華君的作品:“周華君的潑墨荷花表現了自然與人的精神的本體合一,由此突出了荷花的精神意味;這里,畫家的文化品位與詩、書、畫、印的修養(yǎng)已經充分地化為荷花的意象形態(tài),憑著氤氳水墨和色墨濃淡、虛實、渾然的豐富變化,將物質的存在轉化為文化品格的存在……此時,世俗的心靈被清逸淡遠的文化傳統與水墨風神所沐浴,而畫家的潑墨荷花便因此透出了生命向往皈依的精神家園的含義。”
讓周華君獨步畫壇的絕招是“周氏荷花”。他筆下的荷花和當代同行的荷花不同,和古人先賢的荷花區(qū)別更大。荷花的形態(tài)已然不重要,他通過荷花揮灑的是自己的性情,而每個人的性情就像指紋一樣,怎么又能和別人雷同?他告訴華西都市報記者,作為一個藝術家,必須要有創(chuàng)新意識,如果藝術不創(chuàng)新,只有死路一條。蛻變,是藝術家成長的必經階段,在周華君的藝術生涯中,他經歷過兩次最大的蛻變。如果沒有勇氣蛻變,今天肯定也無人能夠賞析周華君的荷花。
1991年,周華君獨自去巴黎辦畫展。他說,辦展是次要的,他只是利用辦展的借口去那里朝圣。“我當時的想法就是,在巴黎待3個月,看遍歐洲所有大師的真跡,走遍巴黎所有的重要美術館,錢一花光我就回來。”懷著對巴黎這座藝術之都的向往,他揣著3700美金上路了,這筆錢幾乎是他當時全部的積蓄。結果讓他大感意外的是,他在巴黎的展覽大獲成功,法國的朋友又邀請他去里昂市再做第二次展覽,再次成功。后來,巴黎納依市政府聽說中國來了一位優(yōu)秀的畫家,最后由他們出面張羅,周華君又在法國巴黎納依區(qū)的王宮舉行了他的第三次個人畫展,這場展覽開幕式來了500多法國觀眾。甚至這個展覽得到后來擔任法國總統的薩科齊和中國前駐法大使蔡方柏的特別關心和重視,正在法國的著名國畫家范曾不僅送來了花籃,而且本人也親自到場祝賀。
因為盛況空前,而且開幕時間安排在當年中國國慶節(jié)期間,周華君的個展一時在法國文化圈傳為美談。當時的媒體報道是:“周華君在法國里昂、巴黎舉辦的3次個展,由于他的作品富于靈氣,富有現代感和豐富內涵,雖以中國傳統水墨技巧畫山水、人物、花鳥,但西方人都能體驗到美感,周華君在此間被譽為‘杰出的文化使者’。”
后來,周華君還在法國以主講人身份參加了“中國詩歌2500年—從《詩經》到今天”論壇,他演講的主題是“中國詩書畫”,受到國外觀眾的歡迎。
不少挑剔的法國人都看懂了周華君的畫。法國評論家F·LAVRENE認為,周華君是一位虔誠而純粹的畫家,憑著藝術家的本能和通靈之心,他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繪畫風格。但有過這次旅法經歷的周華君卻很清醒。他說:“我堅持畫荷花,其實是從法國回來后才確定的。因為我有一種頓悟,好的藝術家應該對一個主題進行深刻挖掘,反復錘煉,中國繪畫的現狀有千古一面、千人一面的病源,是大家都學同一個程式,這可能會讓國畫越來越趨同性。國外藝術家擅長追求個人化的繪畫語言,100個藝術家可以是100種風格。我曾看過一個法國當代藝術家的展覽,他只展了6幅作品,6幅畫只畫一棵樹。他畫的是這棵樹春天、秋天、晴天、雨天、早晨、晚間不同的樣子。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6棵樹。對我沖擊太大了。為什么他可以反復地畫一棵樹,卻給人不同的感受?這是很好的啟發(fā)。”從法國回來,周華君開始嘗試在布上作畫,進一步拓寬中國繪畫方式的外延和內涵。
第二次蛻變,始于9年前,那年周華君開始接觸瓷繪。“我在文物系統工作的時候,接觸了大量的瓷器,它們都是很精致的文化遺存。當時想繪畫瓷器,但覺得高不可攀。”2005年,周華君到上海參加一次拍賣會,上海中青年藝術名家陸春濤正好在向繪瓷名家石禪研究探索瓷繪以及花釉窯變技藝。“陸春濤約我留在上海申窯實習繪瓷,我當時特別高興,于是推掉所有行程,去那里畫了3天。”短短的3天,讓周華君徹底被瓷器迷倒。
2012年,周華君取消了所有的繪畫訂單,騰出四五個月的時間,專程去景德鎮(zhèn)隱姓埋名地學習繪瓷。“那里條件很艱苦,到處都是蚊蟲,繪瓷的地方也很簡陋破敗,我腰肌勞損的疼痛也犯了?稍谀抢,每個人都是我的老師,求學的熱望令我過得很興奮和感動。”
為何如此迷戀在瓷器上作畫?周華君說:“瓷器是中國文化的代表,濃縮了中國人的精神。中國和瓷器的英文都是一個單詞,這是一個民族的奇跡。瓷器的生產已有上千年歷史,看似它的發(fā)展已停步不前,但仍有新的亮點。這就是藝術家可以把瓷器當成載體進行二度創(chuàng)作,從而創(chuàng)造出一種嶄新的藝術形式,所以我提出了‘瓷上繪畫’這個新概念,就是要利用瓷器光潔雅致、玲瓏剔透的材質特點,在上面彰顯中國傳統繪畫新面孔和新的審美價值。藝術家的本質屬性的靈魂,就是不斷創(chuàng)新。”
華西都市報記者楊帆 攝影呂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