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寶地黑礬溝
“黑礬溝，出黑礬，還有著名的花大盤�；鸸蘩徖徲蜔舯K，花碗、盤碟、漿米罐、酒盅、瓷磚、大磨盤……”。建國初期，清水河縣一位著名的藝人牛培緒先生的這段精彩的快板書道出了清水河縣的黑礬溝是一個盛產(chǎn)陶瓷的地方。黑礬溝，坐落在黃河岸邊，是一個山大溝深的小山村。不過，這里至今有保存尚好的宋、元、明、清古窯址群20多座，2008年的時候，這些古窯址被國務院“三普”辦公室列為重大新發(fā)現(xiàn)之一。說起這黑礬溝的歷史來，清水河縣文化館的館長王增文是這樣向記者介紹的，他說，別看這個小山村很偏僻，但是，這黑礬溝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而是一個盛產(chǎn)日用白瓷的地方，居住在這里的人們祖祖輩輩以瓷業(yè)為生。黑礬溝的陶瓷生產(chǎn)規(guī)模經(jīng)歷了從小到大，由弱變強，從粗放型到精細實用型的轉(zhuǎn)變過程，尤其是以張氏家族的業(yè)績更為突出。歷經(jīng)十一代人的努力，黑礬溝的白瓷在上世紀末，代表清水河的建材產(chǎn)品大批量地進入了北京“亞運村”，并出口到日韓等國。不但如此，黑礬溝的優(yōu)質(zhì)粘土在全國那也是很有名氣的。建國后，江西的景德鎮(zhèn)，江蘇的宜興，湖北的黃岡，河北的邯鄲等地的專家曾多次來到黑礬溝實地考察，對這里制造陶瓷的原料土是贊不絕口。
“黑礬溝古窯址群的發(fā)現(xiàn)，對研究宋、元、明、清時北方瓷系以及蒙、漢交界處人們的生活習慣，飲食文化，民族風情等諸多方面將有深遠的歷史意義。”5月20日，站在黑礬溝南面山頂上的王增文指著腳下的古窯址這樣對記者說。黑礬溝位于清水河縣的西南部，與鄂爾多斯市準格爾旗隔黃河相望。記者看到，這些古瓷窯群坐落在一條長約2500米的季節(jié)性河谷內(nèi)，坐北面南依坡而建。在周圍的一些村子里，許多村民的院子里堆放著各種各樣的陶瓷缸，有的村民甚至把這些大缸并排連起來當作了院墻。在村民張三娃老人的窯洞里，記者看到各種各樣的陶瓷日用品應有盡有，老人看到記者對這些盤碗十分感興趣，便嘿嘿一笑說：“你要是不嫌沉，走的時候拿上兩個，你們城里人看這些稀罕，咱們這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當回事。”說到這地方的陶瓷時，這位土生土長的老人顯得有些興奮。他說，20多年前的時候，這一帶是很熱鬧的，加上流動的人口足有近萬人，每天來拉運陶瓷的車輛一排一大溜。“那個時候可紅火呢！人多干啥都能掙上錢，不像現(xiàn)在，見個生人（指外地人）都難。”而王增文介紹說，黑礬溝的古瓷窯址是我國北方“瓷州窯”系列的杰出代表，清水河陶瓷歷史悠久，從近些年的考古工作中出土的一些文物推算，最早可以追溯到宋代之前，距今至少已經(jīng)有800多年的歷史了，在國內(nèi)的影響力較大，而曾經(jīng)的輝煌通過這些古窯址依稀可見。
說到清水河縣的陶瓷，就一定要提到居住在這里的張姓人家，因為正是張家的一大批老藝人成就了清水河陶瓷的一段輝煌歲月。張家瓷藝在黑礬溝頗受推崇。從張發(fā)開始的后六代人仍孜孜不倦地追求，含辛茹苦地探索，為振興內(nèi)蒙古陶瓷和清水河制瓷業(yè)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張家的第八代陶瓷手藝傳承人張志義和張四旺從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公私合營”后，就一直擔任清水河陶瓷廠的多種職務直至退休。據(jù)王增文館長說，就在去年，縣里的文化部門在拍攝《張家瓷藝》的時候，年逾九旬的張志義老人還為他們親手制作了黑礬溝遠古時代所生產(chǎn)的陶瓷系列產(chǎn)品呢!
這里特別要提到已是古稀之年的張選老人，他從1956年開始一直在清水河陶瓷廠工作，先后擔任工藝車間、新產(chǎn)品研制辦主任和清水河建筑陶瓷廠廠長，是中國陶瓷協(xié)會內(nèi)蒙古分會的理事。2007年，張老先生榮獲了“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十大陶瓷工藝美術家”的榮譽稱號。張老先生心靈手巧，直到現(xiàn)在仍能熟練地操作手工瓷藝。他不但在制瓷技藝上有獨到之處，而且在雕刻、繪畫、音樂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上世紀70年代，當?shù)睾苡忻麣獾?ldquo;黑礬溝道情”和晉劇劇團就是他一手培育出來的。
孤獨而執(zhí)著的守望者
初夏的青城公園里已是綠樹成蔭，在青城公園的西南角，有一排外觀顯得有些陳舊的平房，而就在這排平房的中間，有一間房的門前掛著一塊牌子：“一方土”雕刻陶瓷美術工作室，56歲的李大龍就是這間工作室的主人。其實，與其說是“工作室”，倒不如說這是制作陶瓷和雕塑作品的倉庫更為貼切，而李大龍在這里已經(jīng)過了七八個年頭了。當記者和他談起清水河陶瓷的話題來，這位自稱“不會處理人際關系”的藝術工作者一下子來了興趣，馬上打開了話匣子。從清水河陶瓷的歷史發(fā)展，以及清水河陶瓷過去的輝煌和現(xiàn)在的落寞，李大龍談得很是仔細，記者能夠感受到他對清水河陶瓷的深厚感情。
李大龍是土生土長的呼和浩特市人，16歲的時候開始師從已故內(nèi)蒙古雕塑界名人文浩先生學習雕塑，之后跟隨文浩先生多次去清水河縣的窯溝鄉(xiāng)實習。最初去的時候，留給李大龍的印象除了當?shù)氐幕臎鐾�，更多的則是當?shù)卦级謧鹘y(tǒng)的制陶工藝，“都是手工拉坯，上半節(jié)是用泥條盤筑的，而一個工人一天只能做3個，模具用得非常少。”李大龍這樣形容他最初見到的清水河陶藝制作過程。在此期間，李大龍認識了日后成為自己師傅的張選，在李大龍看來，后來清水河縣陶瓷廠用的制陶機器和生產(chǎn)模具絕大多數(shù)是師傅張選制造的。“和其他人相比，我?guī)煾档奈幕潭容^高，這也是他能夠從理論和實際相結(jié)合的角度出發(fā)，把陶瓷技藝不斷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的原因。”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李大龍這樣評價自己的師傅張選。也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李大龍從見到張選師傅的那一天起，就被這項技藝深深吸引。一段時間里，李大龍的主要工作就是協(xié)助師傅做造型設計，還做過一些工藝品，他的記憶中這些工藝品曾漂洋過海出口到韓國和日本。在早年接觸陶瓷的過程中，李大龍曾見證過清水河縣陶瓷事業(yè)的紅火。他說，清水河縣的陶瓷窯都是各有特點，所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也是各具特色。最為輝煌的時期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中期，當時除了四家大型的國有陶瓷廠外，還有近百家小瓷窯、小作坊。然而，好景不長，由于受當時的大氣候影響，陶瓷廠實行了轉(zhuǎn)制，人心不穩(wěn)，只顧眼前利益也就無暇顧及產(chǎn)品的更新?lián)Q代和新產(chǎn)品的開發(fā)，各項工藝自然也就跟不上市場的需要。甚至出現(xiàn)了外行領導內(nèi)行，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等不正當?shù)纳a(chǎn)競爭現(xiàn)象。而就在此時，南方一些陶瓷廠卻順應市場的需求，不斷改進生產(chǎn)工藝，引進國外的先進設備，產(chǎn)品一下子走紅市場。就這樣，輝煌了800多年的清水河陶瓷終于不得不面臨生死的抉擇。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距離不遠處的黃河萬家寨水利樞紐開始修建。由于萬家寨水庫的蓄水，導致當時赫赫有名的清水河縣第二陶瓷廠廠區(qū)被淹沒，盡管政府部門也采取了異地搬遷的措施，但大量以此為生的產(chǎn)業(yè)工人不得不轉(zhuǎn)行，陶瓷廠也悲壯地退出了歷史的舞臺。清水河的制瓷業(yè)便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工廠倒閉，工人失業(yè)，技術失傳的尷尬境地。而近年來，隨著地下水位逐步下降，黑礬溝村僅有的四眼泉水井也相繼枯竭，村民的生活條件受到極大地制約，不少人為了生存不得不遠走他鄉(xiāng)。記者在實地采訪中看到，黑礬溝附近的不少瓷窯已經(jīng)開始倒塌，整個村莊已荒蕪破敗，一片狼藉。溝的南坡，近年來由于私挖濫采嚴重，植被和村莊的結(jié)構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挖礦產(chǎn)生的廢棄物使河床增高，溝畔的原始廠房、瓷窯隨時有被吞噬的危險。這些，都讓李大龍很是傷感。
希望重燃制陶夢
李大龍有一個愿望，就是希望在清水河縣當?shù)匦藿ㄒ蛔沾刹┪镳^，組織那些如今還健在的老藝人們重新整拾起快要失傳的制陶技藝，他甚至還希望在當?shù)匦藿ㄒ恍┯写硇缘奶沾傻袼�，讓更多的人來了解這個“北方瓷都”的過去。但這一切，都需要錢。如今，李大龍能做的就是組織內(nèi)蒙古多所大學相關專業(yè)的學生來這里實習，平時制作一些雕塑作品，賣了錢再投入到研究新型陶瓷的事業(yè)中。“這其實很可憐，也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李大龍這樣對記者說。盡管看不到未來是個啥樣子，但李大龍顯然是鐵了心地要這么干下去，就為了那曾經(jīng)輝煌了800多年的陶瓷技藝不能失傳。有人將李大龍稱為內(nèi)蒙古陶瓷產(chǎn)業(yè)最后的守望者，一個試圖用陶瓷博物館重燃清水河制陶夢的制陶藝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