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今書畫作偽造假的方式和方法,真可謂無不用其極。在此把從網(wǎng)上所見近代畫家謝公展款的兩件假畫,就其造假的方式,以及辨?zhèn)蔚囊罁?jù)來談一下,從中便可窺得時下書畫造假作偽的數(shù)量之大,涉及面之廣矣。
偽造的《雙鶴圖》
偽造,乃書畫造假的方式之一種。它是臨仿原作(真跡)或圖片而來,以方式而言有別于臆造。臨仿的偽作不論尺幅、結(jié)構(gòu)形式,或者款題、用印等,大多與原作近似,或基本相同。但若與原作稍作對比,便可發(fā)現(xiàn)兩者之差異,并會使偽作露出臨仿的一些馬腳。但它是書畫作偽造假者普遍采用的方式。在此談到的從雅昌藝術(shù)網(wǎng)上所見由北京中招國際拍賣公司推出的“謝公展 吳茀之《雙鶴圖》(圖一)尺寸:135厘米×66厘米,估價:RMB2,000~2,000 日本藏家田中先生提供 拍賣會名稱:北京中招國際拍賣公司2006春季拍賣會 拍賣日期:2006年6月12日”便是一件仿造謝公展、吳茀之《雙鶴圖》,用來造假牟利的假畫。
筆者之所以見到的拍品《雙鶴圖》圖片,就可以斷定它是一件仿造的偽作,原因為筆者在二十多年前,在上海書畫出版社1984年5月出版的《朵云》第五集中見過刊載的吳茀之、謝公展《雙鶴圖》整版彩印圖片(圖二),又由于該圖的作者和受贈人謝公展、吳茀之、王個簃、謝海燕四位,當(dāng)時均執(zhí)教在上海美專。所以在這件畫跡中蘊含著有關(guān)上海美專的一些史料,故使筆者印象尤深。因此盡管“圖一”拍品的內(nèi)容大體上與“圖二”相同,但拍品圖右上端的款字要比“圖二”原作款題“仙乎 仙乎 茀之先生為海燕宗兄寫雙鶴 公展補成并題”多了畫蛇添足的“仙乎仙”三字,卻少了原作圖左王個簃的一段題記,王題謂:“此畫在美專執(zhí)教時期,公展、茀之興到寫雙鶴,余在旁觀看,信手用石綠鋪地。現(xiàn)謝、吳老友先后逝世,展讀一再,不勝惆悵,略題數(shù)字于圖左。壬戌(1982年)重陽王個簃并記”從這段題記中就約略可知這件《雙鶴圖》的創(chuàng)作背景。另據(jù)現(xiàn)代中國繪畫史相關(guān)資料反映,1935年起謝海燕擔(dān)任上海美專教務(wù)長,1939年受劉海粟重托代理校長。在此期間也正是謝公展、吳茀之、王個簃同在上海美專執(zhí)教。因此在《吳茀之傳》(刊載于《朵云》第34集)中對這件《雙鶴圖》的創(chuàng)作過程也有記述。另外,從“圖二”原作上,以及王個簃題記中有“信手用石綠鋪地”,但在“圖一”拍品中卻不見石綠鋪地,此即又是作偽之漏洞。再說,如果把兩件圖片稍作對比,便不難發(fā)現(xiàn)無論是畫筆、題款書法,或者如吳茀之寫雙鶴的形態(tài)神采,兩者顯然有異。原作的用筆灑脫豪放,結(jié)構(gòu)渾厚生動,而拍品則顯得拘謹松散,僅得形似而已。略說以上就足以證明“圖一”拍品《雙鶴圖》,無疑是一件依照原作“圖二”圖片臨仿偽造的假畫了。
“孵蛋”與《蘭石圖》
孵蛋,乃流行在蘇州一帶書畫造假行內(nèi)的行話,意指以模仿真跡來造假,即按真跡復(fù)制。它的亂真程度比臨仿的偽作相對要高,而且“孵化”出的偽作往往不止一件,而是一批。又孵蛋的母雞(即原作真跡)卻仍留存在作偽者手中,使鑒別者缺少了一件可直接用來比較的依據(jù)。
在此披露的一件謝公展款《蘭石圖》(圖三),系筆者見自“易趣”網(wǎng)“雅泰藝術(shù)”網(wǎng)上拍品。筆者之所以一見這件拍品便會產(chǎn)生有“孵蛋”之嫌疑,此事還得從六年前筆者在《蘇州東方2001年春季藝術(shù)品拍賣會〈中國書畫〉圖錄》中所見第192號拍品“謝公展《蘭石圖》”說起。筆者對于192號拍品引起關(guān)注的原因有兩點:一、由于在這件《蘭石圖》的款題中有“玉岑宗兄法正”之語,據(jù)此可知它是作者畫贈謝玉岑(1899—1935,名覲虞,江蘇常州人。工詩文、書法,尤擅詞學(xué),能畫。系謝稚柳胞兄)的一件作品。而筆者當(dāng)時正從事《謝玉岑百年紀念集》(京華出版社2001年8月第1版)書稿的校樣。二、從《圖錄》圖片上看,該拍品的畫筆、款字書法,與通常所見謝公展畫跡上的畫筆、款字有所不同,從所寫蘭石的部分線條來看,拍品疑似指墨作品;谏鲜鲈颍P者特在拍品預(yù)展中細察了這件《蘭石圖》。結(jié)果筆者的“疑似指墨”,果然為該圖款字“公展”左側(cè)所鈐“公展指墨”一印所證實,原來這件拍品確系謝公展畫贈友人謝玉岑的“墨戲”之作。對此,筆者曾撰《謝公展〈蘭石圖〉考釋》(詳可見2004年6月23日本刊本版)一文,并附刊了謝公展指墨《蘭石圖》的圖片。因此,只需將兩件圖片對比一下就可以發(fā)現(xiàn),雖然兩圖在章法布局、款題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形式上基本相同,但細作比較便能看出兩者的差異。如蘭葉交叉形成的角度就明顯不同,尤其是“圖三”拍品上僅鈐“謝公展”一印,而在原作指墨《蘭石圖》上除了鈐有“公展指墨”一印外,并在圖右下角還鈐有“西堂謝氏”一押角印。從這印語“西堂謝氏”,和款題中的“玉岑宗兄”來看,堪證該圖作者謝公展與受贈人謝玉岑的交誼。如讀謝玉岑(別署懶尊者)在1929年所撰《大風(fēng)堂萍聚記》一文,作者敘述當(dāng)年在上海藝苑之交游,其中略謂:“尊者(作者自稱)款其門最密者為鄭曼青、張紅薇、方介堪之薇雪園,符鐵年之去矜齋,王個簃之吳氏缶廬,謝公展之西堂。西堂則尊者又常下榻其間。曩有詩曰:‘絕憶西堂燒燭夜,沉沉細雨話冬心。’蓋詠實也。”了解了這段藝苑掌故,更可以證明“蘇州東方2001年春拍”中的拍品“謝公展指墨《蘭石圖》”確系真跡無疑,而“圖三”這件網(wǎng)上拍品則是一件尚不足語“高仿”的“孵蛋”產(chǎn)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