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瓷塑《“和諧”花籃》·局部
白釉鶴鹿仙人雕像
德化瓷塑《揚帆起航》
白釉蟹形水壺
德化瓷塑《天鵝湖》
德化瓷塑《紙》·局部
【藝匠中國·德化白瓷】
福建千年古縣德化,有著優(yōu)質的瓷土資源。這里的瓷土以“白”見長,可塑性強,瓷塑技藝享譽天下。明代宋應星著《天工開物》中有云:“德化窯,惟以燒造瓷仙、精巧人物、玩器,不適實用。”
德化白瓷有著“中國白”之美譽。從其發(fā)展歷程來看,它所呈現(xiàn)出的并不是單一的“白”,而是有溫度、有層次,且不斷變化發(fā)展著的多種多樣的“白”。從明代的“象牙白”“豬油白”“孩兒紅”,到明末清初的“蔥根白”,再到當代的“高白”“建白”瓷,德化白瓷的白度從70度提升至80度左右,是技術進步帶來的工藝革新成果。
除了多樣的“白”,由于德化瓷土中氧化硅和氧化鉀的含量較高,燒造出來的瓷質純凈光亮,具有凝脂質感,德化瓷塑作品如脂似玉,溫潤雅致,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理念和含蓄內斂的美學觀的具體體現(xiàn)。
瓷藝遠播 經典永傳
德化瓷的生產,最早可以追溯至唐代,以燒制青瓷為主,后出現(xiàn)青白瓷。宋元時期,我國制瓷業(yè)蓬勃發(fā)展,憑借毗鄰對外貿易的重要港口福州、泉州、廈門的地理優(yōu)勢,德化窯生產的優(yōu)質青白瓷開始大量銷往海外。德化的白釉瓷器,尤其是宋元之后的白瓷雕塑,是在適應海外貿易發(fā)展和當?shù)厝嗣裆钚枨蟮那疤嵯掳l(fā)展興盛起來的,其外銷瓷帶有明顯的海外文化特征。如宋元時期知名的外銷器物軍持,造型獨特,長頸大腹,肩部豐滿。在2008年摩洛哥發(fā)行的世界首枚絲綢鑲嵌陶瓷郵票上,便有德化窯軍持的形象。
明代是德化瓷生產的又一鼎盛時期,同時也是其發(fā)生變化的分水嶺。德化窯一改燒制青白瓷的傳統(tǒng),燒成的富有地方特色的白瓷,成為全國制瓷業(yè)中具有代表性的白瓷品種。明嘉靖至萬歷年間,以何朝宗為代表的名工巧匠紛紛涌現(xiàn),如何朝春、張壽山、林朝景、陳偉等人,均是當時的瓷塑高手。他們擅于塑造神話或歷史人物,在工藝技術上實現(xiàn)了泥與火的高度妙用,在藝術表現(xiàn)上更是刻畫入微,生動傳神。其中,尤以何朝宗所塑人像最為知名,為后人樹立了美的典范。如其作品《白釉鶴鹿仙人雕像》,通體施白釉,人物怡然自得地盤坐于洞石之上,其旁左臥一小鹿,右立一仙鶴,動靜結合,為瓷塑增添了生機與情趣。何朝宗不僅充分掌握了瓷土特性,還在前人的經驗基礎上總結出“捏、塑、雕、刻、刮、削、接、貼”八字技法,成為德化瓷塑技藝的寶典,將這門藝術推向前無古人的境界。
清初的德化瓷塑延續(xù)了明代的藝術風格,進入空前繁榮的時期。嫻熟的工藝造就出千姿百態(tài)的器型和豐富多彩的裝飾,尤其是模仿木器、漆器、石器等工藝品的瓷器惟妙惟肖,體現(xiàn)出高超的制瓷水平。如清代白釉鏤空纏枝牡丹紋筆筒,胎骨細密堅致,腹部透雕纏枝牡丹花卉,雕刻細節(jié)盡顯別致風韻。
明清時期,亦是德化外銷瓷發(fā)展的繁盛時期。隨著貿易規(guī)模的擴大,為了適應市場需求,德化瓷器的形制、紋飾開始依據(jù)歐洲商人的要求而制定,或以中國傳統(tǒng)紋樣裝飾歐洲器型,或在中國傳統(tǒng)器型上飾以西洋人物及紋樣、鑲嵌歐洲鍍金銅座,乃至生產出從造型到裝飾均體現(xiàn)西方藝術風格的作品。
德化瓷塑所取得的卓越成就使其聲名遠播,享譽海外,為德化瓷塑產區(qū)帶來了蓬勃的發(fā)展,奠定了德化白瓷在世界陶瓷雕塑史上的重要地位。
自出心裁 古韻新姿
德化瓷塑發(fā)展至當代,其創(chuàng)作理念和表現(xiàn)手法隨著技術進步和審美變遷不斷進行著革新。當代瓷塑藝術家們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題材和形式,而是從生活中汲取靈感,大膽嘗試將現(xiàn)代視覺元素和審美觀念融入其中,創(chuàng)造出更具時代感和藝術性的雕塑作品。寓意豐富的神仙形象、羽衣霓裳、錦簇花團等,體現(xiàn)出德化白瓷的多樣之美。
當代瓷塑不僅有對經典題材的詮釋,也有對于形式的拓展以及設計觀念的表達。即便是同樣的人物題材,在當代德化瓷塑家的表現(xiàn)下也有別于傳統(tǒng)造型,可謂“千人千面”。如當代瓷塑藝術家的《劉海戲金蟾》,雖是傳統(tǒng)題材,卻構思奇巧。作者不僅塑造了符合現(xiàn)代審美的藝術形象,還將刻畫重點放在對水浪的層次感及動勢的營造上,通過寫實手法巧妙處理,使其既有傳統(tǒng)韻味又不失現(xiàn)代美感。此外,如《雀羽生輝》《天鵝湖》等作品則將自然景物、經典舞劇等融入瓷塑作品,具有濃郁的時尚氣息。
同時,工藝陳設瓷也推陳出新,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技藝革新和當代面貌。以瓷花為例,早期的瓷花創(chuàng)作大多作為實用品的美化,以局部裝飾物的形式出現(xiàn)。當代德化白瓷雕塑作品如《揚帆起航》,則由單一的捏塑轉變?yōu)楦泳殹碗s的組合。船帆薄透如紗,瓷花生動逼真,滿載中國陶瓷和茶葉的巨船,加以繁花和白鷺等裝飾,寓意著祖國的繁榮昌盛。整件作品除采用傳統(tǒng)技藝外,還運用了浸、涂、托等技法,潔白無瑕,秀雅莊重,榮選為國禮,彰顯大國風范。
此外,觀念瓷、景觀瓷等各種現(xiàn)代新型瓷層出不窮,相關瓷塑作品形式多樣,內涵豐富,以嶄新的姿態(tài)進入大眾的視野。如作品《紙》表現(xiàn)的是在老窯磚上承托著經窯火燒制而成的薄如蟬翼、層層疊疊的“紙”。作者通過對白瓷這一古老燒制技藝的全新演繹,表達出粗糙的窯磚與細膩的瓷“紙”之間的內在關聯(lián)。
師古不泥 百技爭艷
當代德化制瓷藝人在繼承傳統(tǒng)瓷塑技藝的基礎上,師古不泥古,利用現(xiàn)代科技,通過改良制瓷材料、革新燒制技藝,將白瓷工藝推陳出新。同時,他們還借鑒其他藝術門類之所長,不斷提升、拓展瓷塑技藝,創(chuàng)造出前所未有的新技法和新形式。
德化瓷塑作品《“和諧”花籃》展現(xiàn)出德化白瓷“白如雪、潤如玉、透如絹”的藝術特色,由高嶺土配制而成的瓷泥,在制瓷藝人的捏、推、揉、雕中綻放出栩栩如生的花朵,爭奇斗艷!渡裨挕贰耳Q語吉祥》等當代薄胎人物瓷塑,將人物身上的紗衣塑造得薄如蟬翼。細看人物發(fā)絲細密如織,這不僅考驗著瓷塑家精湛的雕塑技藝,而且對材料制備和燒制工藝要求也極為嚴苛。瓷土的塑性和延展性不僅要達到標準,還要在適宜的溫度、濕度和特定的空間中完成塑形,才能進入燒制環(huán)節(jié)。
“極彩”是當代工藝美術大師在德化白瓷雕塑造型基礎上,結合唐卡制作工藝創(chuàng)造出的全新藝術形式。以天然礦物質顏料描繪出的絢麗色彩,與德化白瓷的素雅相碰撞,于對比中盡顯當代瓷藝之美。
此外,應用浮雕、凹雕手法制作的瓷板雕作品,可在光線透視下形成影像,并隨觀者的視角移動。如作品《魅影》在正常光照下呈現(xiàn)隱約的凹凸雕刻感,通過柔和的透光技術,白色瓷板上便顯現(xiàn)出紅唇圖像,真實立體。德化瓷塑藝人還利用電子技術在一些作品上安裝特別裝置,使其能夠動起來。這些別樣的呈現(xiàn)方式既是對前人經驗的總結,也體現(xiàn)出當代德化制瓷藝人的銳意創(chuàng)新,拓展了德化瓷塑的表現(xiàn)形式。
千年窯火,淬煉匠心。歷代德化制瓷藝人以聰明才智和精湛技藝在瓷土上留下深深的印記,使得德化白瓷在藝術的長河中熠熠生輝。德化窯的燒制技藝和白瓷雕塑藝術的文化魅力,不僅在中國文明史上占據(jù)著重要地位,也在世界陶瓷史上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相信隨著科技的發(fā)展,通過德化新一代陶瓷藝人的不懈追求和開拓創(chuàng)新,德化白瓷藝術將煥發(fā)出更加蓬勃的生命力,展現(xiàn)無限可能。 (作者:王煥,系中國藝術研究院工藝美術研究所副研究員) (本文配圖均為資料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