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1 明崇禎

圖2 明天啟

圖3 明天啟

圖4 明天啟

圖5 明天啟

圖6 明嘉靖
近年來,筆者收藏的明清青花瓷片中有許多“吹簫圖”,其畫面簡潔,意境清雅。這讓我想到,南京博物院藏的那幅唐寅繪畫《吹簫仕女圖》。而且,古代有許多吹奏簫管的記載:《史記·周勃世家》上有:“勃以織薄曲為生,常為人吹簫給喪事。”唐代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詩曰“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清代錢謙益《偶讀〈史記〉戲書紙尾》詩之二:“牘背千金獄始明,吹簫織薄可憐生。”這都是古代詩人給繪瓷工匠的藝術提示嗎?
有軼事說,伍子胥“吳市吹簫”是為了討口飯吃。所以,唐代虞世南有詩曰:“吹簫入?yún)鞘�,擊筑游燕肆�?rdquo;民國文人郁達夫作《懷揚州》:“亂擲黃金買阿嬌,窮來吳市再吹簫。”喻義說,“吹簫吳市”是像伍子胥街市吹簫乞食一樣。這話就有點對“吹簫”的不敬了。
說來,還是唐寅比較高雅,他作《吹簫仕女圖》是一種閑適中的詩意。異曲同工,就如圖1這枚明崇禎瓷畫所示,有些自喻之態(tài)。從線描技巧看,工匠運用了寫意手法,月下山畔吹玉簫,一波三折明月照,如風中翻波的海水,充滿著人物內心起伏的韻律。在人物面部開相上,豐額細眉,眼小如線,畫面用了青花釉里紅,色彩有了對比的烘染,有深入之感。在一幅山水人物畫中將粗筆寫意與工筆的勾染相結合,說明清代瓷畫藝術還在求新求變中……
圖2所示是一枚明天啟瓷畫:畫中仕女突出了玉指的秀長,神態(tài)閑適,寥寥幾筆,將美人吹玉簫顯得別有情致。我們無法推知作者在畫這件作品時的心境,但仕女在吹著洞簫,音韻流長,通過畫面,我們似乎聽到幽怨的簫聲自畫中傳來,如泣如訴。古代婦女是有“閨怨”的,故工匠筆下的“吹簫圖”人物也多有哀怨之色。這件作品其骨子里卻是委婉悲涼的。
再說唐寅,明正德十五年,他51歲,知天命的他回首往事,心里也許非同一般,恰如圖3這枚瓷畫所描述的這般:一個人獨立蒼茫,對空吹簫,是一種怎樣的心境!即便如此,晚年的他還是不忘意情,“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可見文人的那一副傲骨。唐寅逝后,葬于蘇州橫塘鎮(zhèn)王家村,野水叢薄之間,凄涼無比。唐寅明士風流,倒也未必貪戀女色,我們今人回想起“唐伯虎點秋香”之類的市井之談,把一個藝術天才窮愁潦倒的他,糟踐成終日拈花惹草的輕薄浪子,實在是令人扼腕三嘆,不公也!
唐寅前后時期,僅說瓷畫領域,真的出現(xiàn)了許多或繁或簡的“吹簫圖”:山水空茫、人物極簡(見圖2、4、5)。我總在想,瓷畫工匠們個個都是奇才,有著很高的悟性,他們總是能夠很好地理解筆下吹簫人的心境,無論吹者是男士或是仕女,都有著個性的構思,筆墨娟秀,簡到精妙,畫中墨筆流動、揮灑自如,這或許就是“吹簫圖”的詩韻風格也。
圖6是一枚明嘉靖瓷畫,畫中一男士松下端坐,面對一炷葫蘆清香,低頭吹簫,全神貫注,眉間微帶哀愁,似乎黯然神傷,無助而無奈,獨自一人,在空曠中用簫聲傳達出他內心的哀怨,講述那凄涼的陳年故事,這難道不是許多繪瓷藝人的自身寫照?百對艱辛的生活,無可奈何,只有自己聆聽那委婉的簫聲。勾、點、暈、染,筆筆精到,大有古法,無論吹簫人的面龐、衣裝如何,以及吹簫的形態(tài),我以為,都是地道的瓷畫行家大手筆。
南京古琴演奏家李家庵說:吹簫是氣、指、唇、舌并用,是吹簫的四個要素。氣,指的是正確的呼吸方法;指,便是手指的靈活性;唇,是指控制風門、調節(jié)口風、使用嘴勁的功夫;舌,是指舌在口腔內的活動功夫。這些功夫在古瓷畫面上雖然無法看出,但在繪畫工匠心里,是必須有意留心的。
簫聲已遠,古意尚存。這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遺產(chǎn),今天的人們都應該從這些“吹簫圖”中領略到一種文脈流韻,進而加以崇尚與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