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扶我那會兒,我是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小時候,也戴那么個紅領(lǐng)巾。白襯衣藍褲子,
要多精神有多精神。新年晚會上給大人演出詩朗誦,在千人禮堂往臺中央一站,聲震屋宇啊
……“燦爛的毛澤東時代,成長起我們幸福的少年一代……。“喝喝,這才多少年,這才多少年,我成老大爺了我!
旅館里唯一有暖氣的地方,是那個進門處的小平房,其實就是一間收發(fā)室。辦理登記,同時還兼著小賣部。人們打電話,也得到這兒來。我因為怕冷,愿意常來坐坐,暖和暖和身子再下去。收發(fā)室里有張床,掛了個花布簾。有個小姑娘在這兒住。她十六七歲的樣子,還沒學會京腔呢,帶點地方口音。人長得水水靈靈的,有點倔。估計是從農(nóng)村來的。她在這里的工作相當重要,收錢,管帳,登記,電話收費,管鑰匙,賣貨,打理得挺麻利。尤其每個住客的天數(shù),在她心里有本帳,連半天都不會差。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從山東來,姑且就叫她小魯花吧。
我跟她沒事兒閑聊,知道了她果然是家在農(nóng)村,才念完了初中就出來了。我問:“老板是你親戚嗎?“小魯花說:“不是。是我爸的朋友。“我問:“給你多少錢?“魯花答:“四百。“我問:“還滿意嗎?“她說:“當然可以了。農(nóng)村哪里一個月去搞四百?“我問:“還想念書嗎?“她說:“想念也念不起了。“我看她床上有幾本雜志,就說,:“我那里還有雜志,什么時候拿來你看。“不茍言笑的魯花有了些欣喜之色:“好。“老板是經(jīng)常待在收發(fā)室的,他要是不在,就是出門去了,旅館的事等于完全交給了魯花。魯花的作用相當于老板娘了。
小宋喜歡逗魯花,魯花卻根本不給他一個笑臉。有一天小宋在收發(fā)室,對魯花說:“小妹妹不要這么兇嘛!“魯花就說:“先把房錢交清了吧!“小宋仍然嘻皮笑臉:“房錢算什么,
我還要請你吃飯哩!“魯花就拉下了臉:“你煩不煩?有事沒事?沒有快走!“小宋當著我,面子有點下不來,仍嘻笑著說:“妹妹這么漂亮,干嘛這么大脾氣?“魯花便突然發(fā)怒了:“你滾!你滾!“小宋訕訕地走了,我心里暗笑,問魯花:“你怎么對他這么厲害?人家是個帥哥呀。“魯花余怒未消,說:“他是個流氓!“我笑了:“可不敢隨便亂說!“魯花說:“想賴房錢,不就是流氓?我倒看他跑不跑得掉?“
一日晚,夜已較深,我去收發(fā)室買打火機。見里面燈未關(guān),知道魯花沒睡,抬手一碰門,門開了。只見魯花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紅紅的,像剛哭過,又像是身體不舒服。老板坐在床沿上,好像正在安慰她。見我進來,那中年漢子不知怎的就有一種鬼鬼祟祟的神態(tài),拿眼掃了掃我。滿臉的不自然。我是江湖老手,這情形一看就明白八九分。故意裝做什么也沒注意,買了打火機就帶上門出來了?纯幢,是晚上十一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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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管理技巧 回去躺到床上,思緒就開了鍋。老牛吃嫩草,如今這社會已經(jīng)見怪不怪。不過,小魯花不過才十六歲,黃花閨女啊,就給了這個家伙?朋友的女兒,也能下得去手?看那老板有一點點斯文相,似是農(nóng)村會計或小干部一類,居然也熱衷于泡妞?而且是……。人哪,怎么就成了這樣!但轉(zhuǎn)念一想,也許是我多心吧。魯花只不過是感冒或痛經(jīng),那禽獸也不過真是在安慰她……但愿如此吧。
過了一段時間,我發(fā)覺魯花心情開朗一些了。與老板之間有了些別人不易察覺的曖昧,
言語間也有了調(diào)笑意味。我心下明白,這個老色鬼是得手了。一月四百元工資,魯花還是屈服
了。
打那以后,老板見我就顯得特別客氣,我當然一如既往,裝木頭人,跟他打哈哈。一天,我給魯花送雜志,魯花說:“老板夸你啦!“我問:“他說我什么?“魯花說:“他說,全地下室就你一個是正經(jīng)好人。“
5
這地下室里的日子沉悶平靜,其實里面蘊涵著極大的危險性。我當初來看房子的時候就
充分意識到了這一點。當時令我感到躊躇的,其實倒不是簡陋與寒冷,而是這地下室簡直就
是個地下火藥庫。光是在小廚房里就滿滿當當?shù)財[著八個燃氣瓶,還有一些人家干脆是放在
屋里的。這些燃氣灶具全都是從附近大市場里買來的劣質(zhì)貨,鋼瓶厚度和閥門的嚴密度都成
問題。廚房附近的走廊里,整天有泄露出來的煤氣怪味。還有一些打工妹是用電爐子做飯的,
反正一家一個電表,自己用電自己花錢。有人就在屋里亂扯了一些電線,有的干脆打起了電
表的主意,拆了鉛封做手腳。所有這些,只要其中一個環(huán)節(jié)出問題,這地下室瞬間就可葬身火海。
住宿區(qū)這一塊,布局上呈井字形,通向地面的通道不僅要拐兩個彎,還有一些復雜的岔
道。走廊里又沒有應急燈。萬一失火,再一停電,跑都不知該往哪兒跑。
我是有經(jīng)驗的,住進來后,把地形熟悉了好幾遍,直到閉著眼睛都能摸到通道出口為止。
遇見老板時,我跟他提醒過幾次。煤氣味太重,那些劣質(zhì)鋼瓶太可怕。老板笑笑說:“那怎么辦?有幾個能像您老人家天天吃得起館子的?你不讓他做飯,他就不來住了。“我設(shè)身處地替老板想了想,為了旅館的產(chǎn)值,這也是沒法兒的事。
我只是暗自小心。一日晚,看書看得困倦了,正要睡去,忽然聞到有焦糊味兒。我心說不好,兔子一般從床上竄下地,把被子拎起來抖了又抖。又彎腰把各個角落聞了一遍,看來不是我屋子里的問題,便開門出去。走廊里的味兒就更大了,好象還有淡淡的煙霧。我在走廊和廚房一帶左看看,右嗅嗅,也找不出名堂。拉住走廊過路的人問,大家似乎都很淡漠。“我哪知道!“那神情像是個個都修煉成了北京大爺,愛誰誰吧!
走廊里的焦味越來越大,煙也越來越明顯,過往的人仍是毫無感覺,大不了捂住鼻子罵一聲:“誰呀?干嘛呢這是!“然后鉆進自己的小屋里,重重地關(guān)上門,哪管他外面天翻地覆。愛誰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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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管理技巧 著急的只有我自己。我急忙跑到收發(fā)室,告訴老板:“下面有什么東西燒糊的味兒,還有煙。你快去查查!“老板一聽,臉變了色,一向行動遲緩的他,此刻反映也是機敏得像個兔子,忙叫了魯花還有一個水電工,直奔下面去了。我跟著到了地下,只見他們?nèi)苏诸^挨家砸門,邊砸邊喊:“快看,有失火的沒有?“這時,地下的人們才稍稍醒悟,有的拉開門看動靜,有的走到走廊上東張西望:“怎么事兒?怎么事兒?“亂了一小會兒,忽然有個尖利的女聲喊起來:“唉呀媽呀!快跑吧,失火啦!“
走廊里頓時炸開了鍋,人們沒頭蒼蠅似地擠成一團,有往東跑的,有往西跑的,有兩邊往中間跑的。情況眼看要失控。103室里沖出了兩個風塵女子,其中一個大概正在屋里抹澡,赤身裸體,拿毛巾捂著胸脯就出來了;艁y中竟也沒有人注意她們。老板有些急了,怒喝了一聲: “都給我站住!再跑我就拉電閘。我讓你們都死在這兒!“人們稍稍一愣,老板又喊:“你們現(xiàn)在都是安全的,各自回屋去,看看自己什么東西燒了?“這時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煙霧的來源——108室。門是緊關(guān)的,門縫里有縷縷白煙滲出。只見老板此時甚是神勇,吼了一聲:“去拿水!“一腳就把門踹開了。里面的燈是亮著的,一屋子白煙,沒有人。原來是床上的被子燒著了,還好火沒燃大。小電工和其他的人提來了水,連著兩桶潑上去,火就熄了。老板還不放心,又叫拿水:“潑,多潑!“
人群中議論紛紛,有人吹著刺耳的口哨。小宋擠在人群中起哄:“看啦,火燒圓明園啦!
還有裸體運動啦!“人們這才注意到那兩個坐臺小姐。年輕的后生們齊聲怪叫。那裸露天胸的小姐倒也不慌,只說了句:“沒見過你老媽的?缺德!“說完,從從容容地分開人群,回103室去了。
6
火災的原因后來查清楚了,原來是郊區(qū)的一個農(nóng)民,挺大個老爺們兒,在家里受了老婆
的氣。氣不過,跑到這兒避風來了。他老婆靠坐臺養(yǎng)活家,是家庭里唯一的經(jīng)濟支柱,平時頤指氣使慣了,不大把老公放在眼里,又養(yǎng)了個小白臉,公然給丈夫戴了綠帽子。老公想要維權(quán),卻被摑了一巴掌,連帶被老婆罵到了祖宗三代。這漢子一氣,揣了二十塊錢,就住店來了。晚上生著悶氣,抽了不少煙,抽完還是氣,就跑出門去遛大街。走時一個煙頭沒掐滅,掉在了床上,就惹出一場亂子。
老板把那漢子罵了個狗血噴頭:“媽的,什么烏龜王八也來住店?滾,快滾!“當晚就把他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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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管理技巧 當時正值石家莊爆炸案剛剛發(fā)生,通緝令都貼到了收發(fā)室門上。北京眾多的地下生活區(qū)
也受到了特別關(guān)注。居委會幾個挺有身份的干部也下到地下來檢查了。老板事前就通知了大
家,把屋里亂接的電線全都拆掉,電爐,熱得快與電水壺一律藏好。又堅決停了廚房的伙,不允許再用煤氣做飯了。一番整治完畢,待居委會大員下來時,地下室早已是河清海晏,一絲違規(guī)的跡象都沒有了。居委會領(lǐng)導很滿意,指示說要堅持某某精神,發(fā)揚某某作風,完善某某機制。老板一臉諂笑地跟在后面,說一句應一聲,敷衍過去了;仡^跟我發(fā)牢騷:“娘的,讓我裝鍋爐燒水,要讓我白白為人民服務(wù)!你們點你們的電爐子,不怕!“
火災中那個做光身運動的坐臺小姐,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了我。一日,在收發(fā)室,小宋正對她挑逗,我恰好進去。那小姐對小宋冷冷的。見小宋絮叨得煩了,就說:“行了,掙你的錢去吧。掙完了錢咱們再說話!“小姐看到我進去,神色稍顯詫異,露出亦驚亦喜的樣子,倒跟我搭起話來:“哦?老師住這兒多久了?“小宋一見自己沒戲,偷著朝我擠了個眼,走了。
我雖不是雛兒,但也不是柳下惠。幾個月不接觸女人了(魯花不能算),有女人聊聊也好。那小姐紅健碩豐滿,前后都挺好,再加上穿著打扮,誰也不會搞錯。但我只是抱定宗旨,務(wù)虛不務(wù)實。食色雖都是性也,但現(xiàn)在不是好色的時候,捂牢了錢包才是硬道理。兩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陣兒,各自交流了一些真真假假的履歷。她忽然從手袋里摸出一張名片來。我一看,哦,又是保險公司的,業(yè)務(wù)主辦,露露。這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露露是個自來熟,挺親切的,說:“我住103房,有空來玩兒吧。“我連聲諾諾,心說:意識形態(tài)倒很想去,但經(jīng)濟基礎(chǔ)不讓啊。
又過了幾日,在水房和走廊里常碰見露露。仍是點頭一笑,星眸傳情。露露雖經(jīng)風塵濡染,但還是能看出是從農(nóng)村來的,取了個洋名兒也掩不住內(nèi)質(zhì)。美則美矣,稍俗,一笑門齒盡露,大家閨秀沒有這么笑的。我只當是逢場做戲,不要說我去敲她的門,她不敲我的門就謝天謝地了。
如此又是幾日。某日下午,有人敲我的門,敲得挺文靜。平日來敲我門的只有小宋,他是個毛躁脾氣,敲門不是這個風格,而且還要在門外猛喊“老總“。我放下手中的書,掀開被子倏地坐起,心里驟然起疑:莫非來人是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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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曹操就到。我的第六感覺沒有錯。拉開門一看,果然是露露站在門外。她好象是剛剛洗過熱水澡,容光煥發(fā),臉龐白里透紅。由于沒上濃妝,讓我看到了本色,其實也是挺不錯的一個北方女孩,只不過眼神里帶點狡黠。露露嫣然一笑,說:“你不請我進去?“看來,今天這場考驗算是躲不過去了。不過我心說,你是老江湖,我也是江湖佬,咱們今兒就斗一斗吧。
我一讓,露露一閃身就進了屋。我把破椅子上的書和煙缸挪到了擱架上,請她坐。露露倒底是年輕,不怕冷,穿得挺單薄。還是件低胸衫,胸前的兩只珠穆朗瑪峰滾來滾去的,我不好意思盯著,又忍不住要掃兩眼。露露倒根本沒在意,她東張西望地觀察著屋里的環(huán)境,一面就說:“老師,您這屋里收拾得不錯!“她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我前女友的那張照片,湊了過去細細地看。這還是十二年前,我在深圳為女友亞倩照的一張室外照,亞倩那時才24歲,含苞欲放。
我當時是個窮小子,情況不比眼下好多少。這場戀愛無疾而終,最后,亞倩嫁給了一個比我還大兩歲的男人,那人的存款才不過15萬。這件事,是我心頭永遠的一個痛。露露看著,就問:“老師,這是你女兒嗎?“我不知該怎么回答,就順勢說:“是啊。“露露回過頭來,有點驚奇地說:“你女兒都這么大了?“我說:“我結(jié)婚早。“她又瞟了一眼那像片,感嘆了一句:“你女兒真挺有福氣的!“我說:“有什么福氣?在外打工,混飯唄。“這謊看來就得這么一直撒下去了。露露卻毫無察覺,反駁說:“咋沒福氣?您瞧您多喜歡她,走這么遠還把像片放在身邊。我老爹可趕不上您。“不知怎的,露露的這話,我聽了有點難受。她是風月場上混慣了的,不能想象一個男人會把十二年前的女友照片始終擺在身邊。是啊,像我這么癡情的男人,能有多少?當然,也不完全是癡情。還有那十五萬。十五萬,是我心頭永遠的痛處。
兩人一時沉默,我為了擺脫尷尬,想了半天,才說:“你,工作還忙吧?“露露一笑,又恢復了她那風塵作派,嘆起苦來:“忙!昨晚忙了一晚上,賺了個“打的“的錢。老板們現(xiàn)在也摳門兒了。“露露此時離我很近。狹小的屋子里本來就沒多大空間,露露又是個滿不在乎的女孩,坐在那兒不安分。衣服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東拽拽,西扯扯的,眼看那珠穆朗瑪峰就要真相大白了。我知道這樣下去,很難估計后果,如果讓露露身上的女人香再熏上一小會兒,難保我那錢包里的資產(chǎn)不會流失。于是,我咳嗽了一下,說:“姑娘,我這個……。眼下周轉(zhuǎn)還有些困難……。“露露不解地看看我,忽而明白了,嘿嘿笑起來:“老師,您可別想歪了。我怎么能……。嘻!老師,您可太有意思了!“我一下鬧了個大紅臉,連忙掩飾說:“我算什么老師啊,跟大伙兒一樣,來北京混唄。“露露向我擠擠眼睛道:“那可不對,您是您,滿地下室就您是個人物。“她又朝四周看看,注意到了擱架上放的書,便起身去看:“媽呀,這么多書!“我無論出差到哪里,隨身總要帶20本書,再加上最近到了北京以后買的,擱架上總共有30本書的樣子。露露挨本看著書名,隨手抽出一兩本翻翻。然后問:“這么多書,一年能看完嗎?“我說:“這些呀,最多兩個月就看完了。“露露十分吃驚:“真的嗎?那您家里有多少書?一兩百本吧?“我心說,姑娘,我要說我家里有七千本書,你是不能想象的。真實的情況在某種場合說出來,就跟謊言的效果一樣。我只能點頭道:“差不多吧。“露露吐了吐舌頭,放好書,又盯住我女友的小照看了看;厣韥碜,把衣服領(lǐng)口往上拉了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知道危險已經(jīng)完全過去了,就說:“喝水吧,露露。我燒了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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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管理技巧 露露嘆息了一聲,說:“老師,您別客氣了。您真是個大學問人。還要住一段時間嗎?“我說:“不好說,可能要一倆月吧。“露露便起身說:“老師,不好意思了,打攪您了。您看您的書吧,我以后不會來了。“我連忙說:“哪里話,沒事就來坐嘛。“露露轉(zhuǎn)身拉開門,有點依戀地望了望我的房間,說了聲:“天暖和點兒了,您勤上去走走吧,曬曬太陽!“我應著,將她送到走廊上。露露的拖鞋聲在走廊里回蕩,漸漸遠了。屋子里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洗發(fā)露香味兒,化解著屋子里的寒冷。我忽然有些心酸,靠在床上,什么書也不再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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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十年前有人對我說,到了21世紀我還得過一段挨餓的日子,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信的。即使是在1960年,我也沒經(jīng)歷過這考驗。那時我家是高知,沒有多的糧食,但是有錢,經(jīng)常從自由市場買這買那的,把饑荒對付過去了。如今這一次,我可是沒有辦法了。盡管內(nèi)蒙餐廳一家對我挺熱情,但人家是在做買賣,要按經(jīng)濟規(guī)律辦事。吃一碗飯收一塊錢。我吃一碗不夠,吃兩碗嫌多。眼下實在是浪費不起,一碗就一碗吧。心直口快的老板娘曾經(jīng)問過我;“這位老師傅,一碗能飽嗎?要不再來一碗?“我只有打哈哈說:“夠夠,我這歲數(shù),吃多了撐得慌。“老板娘也就再沒言語了。
下午三點的時候,比較難熬。地下室里冷,熱量消耗大,一到這時就感覺餓。我耐不住,就遛達出來逛市場,以分散注意力。
這個市場是北京城區(qū)邊緣地帶比較有特色的地方。周圍的松榆里小區(qū)好象都是拆遷戶,
消費水平不高,老人又多。市場就是面對這些人的。早上六點就開市,早午和下午三次高潮,人頭涌涌,甚為壯觀。商品主要以食品為主,有北京的老點心,天津的大麻花,山東核桃仁和攤煎餅,東北松仁。也有賣蔬菜水果和劣質(zhì)衣服鞋帽的。小商人們動用了各種宣傳手段,有小喇叭,錄音機,也有扯著嗓子喊的,敲馬勺吸引人注意的,不一而足。幾個河北來的縣級食品廠每天都開來大卡車,高高掛起晃眼的橫幅,風頭甚健。市場選址選得再好不過了,天天都有手頭錢不多的退休老頭老太太在這兒轉(zhuǎn),踅摸一些便宜的老式點心,回去解讒。因此這市場一到高潮時間,是總是沸反盈天,摩肩接踵,永遠不用愁有蕭條的時候。